【楼诚】夜雨
这个梗在脑子里盘旋了几天，写起来居然分外吃力。……说老实话觉得有点OOC（
这一年沪上的天气几经起伏。已经入了夏，天公的脸色却越发阴晴不定，早起尚是万里无云的天气，晚来却风盛雨急，水声连绵，一场瓢泼的大雨一直从日落时分下到了午夜。
阿诚藏在这如漆夜色里，圆瞪着一双眼睛听雨。
阿娘大早上起来就到人家家里去帮佣，这样的天气，要么是回不来，要么冒雨回来了，整个人被浇成一尊浑身精湿的水鬼，冰冷的手指扣上小孩子腕骨的时候，寒意能一直冷到骨髓里。
这样的夜里她打人也往往格外的痛。
窗外电光火石一般亮了一下，把一间空落破败的瓦屋照出嶙峋阴影，阿诚打了个寒颤，用力裹紧身上薄薄的一层被单，露在外面的手指尖有一点隐约的青白色——他很冷，哪怕是在夏天，下雷雨的天气也总是很冷的，可后背上的疤痕还在痛，他也不敢起身来翻找厚些的衣物。手脚、单衣和被单俱都冰冷，已经全都紧贴在了一起也丝毫暖不起来，他于是只好发着抖合上眼睛，挣扎着去找一点睡意。
这时候响起了雷声，低沉地、轰鸣着滚过去，像什么传说中巨兽的嘶吼，而这雷声中，似乎还隐隐夹杂着什么人的脚步声，踢踢踏踏地，伴着稀里哗啦的水声。阿诚心里对鬼神之说缺乏一点信任，可对女人回家来的恐惧已经足以令他心惊胆寒。
他心里悄悄盼着是隔壁的葛二叔今天喝多了晚归，或者是李裁缝走来关店门，再或者是他自己听错了，总归那步子不要是阿娘就好……然而天总不遂人愿，那脚步声稀里哗啦响了一阵，然后门板拖长调子，难听地吱呀了一响。
阿诚从尾椎开始，将自己一寸寸绷了一尊僵硬的雕像。
门又吱呀着合上了，脚步声又拖到了床前。他挣扎着睁开眼睛，这个夜里本没有光，他却将女人惨白的脸，怨毒的神色都看得分明。她幽幽地望着他，伸出一只手，指尖上尚带着森然的水气，轻而易举地把他从角落里捉了出来，那手指太冷了，竟然比他已经冰冷的四肢还要冷上几分。
这刺骨的阴寒活生生将他冻醒了。
窗外雨声沥沥，不过身上拥了半床的被子和身下的床铺都干燥柔软，同那间阴暗的屋子里的硬板床何止天壤之别。阿诚脑子里恍惚地醒了一分，是了，她已经走了，再也不会回来……他眨了一下眼睛，周身却立马一僵，紧闭了双眼动也不敢动。她已经走了，可为什么他床前还是站了一个人？这是不可能的，可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头脑尚不支持让理智回笼，他就这样手足无措地慌乱了起来。
这时那人叫了他一声：“阿诚？”
声音被压得很低，藏在雨声里几乎是要听不见的，却好像一碗滚烫的茶水，忽然间就将他因为惧怕而僵硬的四肢全都暖活了。
他急急忙忙地坐起来，“大…大哥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明楼站在他床边，手里护着一支蜡烛，臂弯里还搭着一床小被：“雨下的大，刚才的雷将这一区的电力都劈断了，我来看看你。”他转过身将蜡烛放到了书桌上，打了个手势示意阿诚躺下继续睡，“吵醒你了？”
阿诚听他的，一边收拾起被子将自己裹严实了，一边说：“不是，我自己醒的。”
明楼将怀里的薄被搭到他身上，看见小孩额角一头汗，心里觉得奇怪，抬手替他擦了一把：“热吗？被子太厚？”又觉得触手冰凉，这个问题明显问的蠢了，又说：“今天夜里冷，盖严实一点，小心感冒。”
阿诚很听话，嗯一声，自己又卷了一下被子，像个被扎起来的小团子。
烛光不够亮，却依然衬得他眼睛很黑，一眨不眨地盯着明楼，显得格外专注。他觉得明楼身上好像带着这个屋子里所有的光和热，多看他一会儿，就可以离窗外嘈杂的雨声和雷，梦里无边的恐惧和森寒稍远一点。在明家过的三个月不够他忘掉冷、饿、苦痛和怨毒，不够他养出明台一样要哭就哭要笑就笑的放纵脾气，只够他见识到明楼的千般好，够他不自觉地将大哥树立成小小的世间里的一尊神袛。
这一尊神在他床边坐下，伸手虚盖了一下他的眼睛：“睡觉。”
于是他就真的睡着了，梦里不沾染一点窗外的风雨飘摇，雷鸣电闪。
醒来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白天，被子里暖和的吓人，阿诚感觉浑身所有关节都是软的，连肩上的伤口也痛得十分慵懒。
“起了？”明楼坐在沙发一角看报纸，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洞悉了他的动向，“赶快点，厨房里还有小馄炖，小东西醒了就没得吃了。”
阿诚披着衬衫摇晃到他面前，动作颇为迟疑地捞起桌上新泡的茶水喝了一口：“昨天下雨了吗？”
“不大。”明楼似乎很诧异：“你听见了？”
阿诚不知该说有还是没有，于是含糊的摇摇头充数。他安静地沉思了一会儿，忽然道：“馄炖你做的？那还是留给明台吧。”
明楼卷起报纸作势要打他，报纸卷却只是在他额角风一样温和的蹭过去了：“买的！”
阿诚就笑了，有些费力的穿戴好衣服，出门洗漱整理去了。厨房里果然有一个大碗，装着满满的小馄炖，居然还没有凉透。他舀出一碗，想了想，又给明楼舀了一碗。
经年累月，十几年，够将明楼从一个神实打实地活成一个会嬉笑怒骂的大哥，也够他彻底忘却那些总也不停的雨夜了。
END
评论(9)